輕熟人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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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讓人們埋首於手機社交軟體之中,獲取微信息、進行微表達、享受微交往。微時代的移動互聯正在形塑一種全新的社交方式與社交生活。這種社交方式可以被稱為“輕熟人社交”。輕熟人社交基於微時代的移動互聯技術而產生,陌生人與熟人的界限逐漸模糊,共同進入輕熟人社交的範疇之中。移動社交空間的整合性、虛擬性、便捷性等不同於以往的特點激發出空前的交往快感,表徵著帶有虛擬性質的新陌生人社會普遍存在的倫理焦慮。
輕熟人社交的內容[1]
微信,讓一種全新的社交方式成為可能。我們可以將這種社交方式稱為“輕熟人社交”。
其一,通過微信進行頻繁互動的好友,多半是“認識的人”。微信好友多數通過手機通訊錄、QQ好友列表獲取,絕非曾經的QQ時代連性別都不甚了了的純陌生人好友,亦非微博時代全開放式的粉絲。在這個層面上,微信好友之間進行的乃是“熟人社交”。有網友就曾經表示,微信與現實生活較為重合的社交圈子給了用戶更加安全和私密的社交體驗。這種私密社交,或曰“熟人社交”,有效地將信息控制在特定範圍之內,防止關係網的交叉錯雜和無限擴大;同時,相比微博的完全公開化,以“熟人社交”為主的微信朋友圈能夠更加有效地區隔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這也是微信之所以能夠“逆襲”微博,成為目前使用用戶規模最大的移動社交平臺的原因之一。
但是,由於微信好友獲取途徑的便捷性與人們社會交往的需要,這裡的“熟人”己經不再是傳統意義上頗為熟識和瞭解的舊“熟人”概念。手機通訊錄、QQ好友列表中的“朋友”和通過“掃一掃”功能添加的好友,也許是有著工作上的伙伴關係但卻素未謀面或僅有一面之緣的“認識的人”,也或許是那些曾經有過一些交集但卻並無深層交往的“點頭之交”。可以說,網路最大限度地打破了社會人的交往界限,擴大了社群範圍,打開了曾經不甚互動的“輕熟人”之間的社交渠道。虛擬社交盛行之前的“點頭之交”們在微信上頻繁地互動起來,“輕熟人”之間的交流不再用約見、電話等傳統方式進行,而是集體隱匿到一個小小頭像背後用分享、點贊、評論的方式進行。
其二,微信上的好友又不僅限於“熟人”。通過“搖一搖”或者“附近的人”等功能隨機搜索並添加的好友是純粹的陌生人;但陌生人社交卻呈現出熟人化交流的傾向。在即時通訊界面之中,我們可以盡情想象手機另一端的陌生人,並與其進行熟人化的交流。“搖一搖”功能一經上線便被稱為“約炮神器”而為人津津樂道。年輕男女通過“搖一搖”加為好友,藉助虛擬空間的隱秘性進行極為暖昧而親密的交談,便是陌生人交往熟人化的典型表徵。
除此之外,陌生人交往的熟人化還表現在“半公眾平臺”的社交互動上。所謂“半公眾平臺”,其實是個人用戶用手機號註冊的個人賬號,無權進行一對多的信息推送,但是卻以某一團體(如企業、品牌孝添加個人用戶好友並通過即時通訊界面與其進行社會交往,在交往過程中完成產品的推廣。這種行為有些類似於此前的直銷行為,不同的是,虛擬空間讓曾經難以進行的上門推銷變得便利而流暢。半公眾平臺用戶以好友身份向某一用戶提供美容小貼士的過程頗似於閨蜜間的討論;虛擬性能夠讓人暫時忘卻對方的陌生人身份,從而完成熟人化的交流過程。
在朋友圈界面中,亦存在陌生人社交熟人化的傾向。陌生人一旦成為好友即意味著他將能夠看到你在朋友圈發佈的任何消息(如果你不將他屏蔽的話),而通訊錄中的熟人們看到的亦不過是這些而己。也就是說,微時代的移動互聯應用提供了一個將信息廣而告之的平臺,以一對多的方式讓陌生人與熟人同時接收、分享、咀嚼和反饋這些消息。通過朋友圈中的閑言碎語,使用者可以輕鬆地獲知好友的生活狀態:他/她最近在忙什麼?吃過什麼美食?去過哪些地方?換了什麼新髮型?孩子長什麼樣子?這些個人化的隅隅私語都是在傳統社交時代常來常往的熟人之間相互傳遞的信息,而今卻以點對面的方式瞬間發佈給所有微信好友。
與此同時,一些熟人之間的交流卻呈現出陌生化傾向。微信用戶數的迅速增長讓很多人嗅到了商機,於是微信代購一時火爆起來。搞起朋友圈代購的姐妹淘忽然之間變身慘淡經營的賣家,淘寶體話語形態拉遠了姐妹淘之間的親密關係。“親”變成了“陌生”的代名詞。
陌生人社交的熟人化與熟人社交的陌生化這兩個有趣的傾向,折射出微信社交之中陌生人與熟人間呈現出的趨同態勢。而這便是“輕熟人社交”的另一層更為深刻的內涵。換言之,移動互聯時代的社交範圍空前擴大。“輕熟人社交”不僅包括了過從甚密的親密人之間的交往,亦激發了曾經不甚聯繫的泛熟人之間的頻繁互動,甚至將陌生人社交囊括其中並納入熟人交往的範疇之中。
禮俗社群中的人際交往對熟人與陌生人之間的界限作出鮮明的界定:人們生活在一個相互熟識的鄉村社區之中,熟人是那些生活在我們周邊的人,我們擁有相似的生活背景與生活體驗;而陌生人之間既沒有交往的必要亦無交往的技術保障,換言之,陌生人如果不出現在我們面前就永遠不會成為交往的對象。
技術的發展打破空間界限的同時也讓陌生人交往成為可能。電話可以讓素未謀面的人完成語音交流,而互聯網技術普及後的網路即時通訊軟體((IM,QQ等)更是讓陌生人交往成為司空見慣的事情。20世紀90年代,QQ剛剛為人們所接受的時候,青少年交“網友”一時成為社會熱議的話題。“網友”的虛擬性和不確定性以及青少年沉溺於網路世界的虛擬自我所帶來的社會心理問題亦廣為探討。那時的“網友”多半為陌生人:互聯網技術讓陌生人之間的頻繁交往成為可能,同時,交往空間的虛擬性讓陌生人交往蒙上帶有娛樂性的自我陶醉色彩。然而,那時的陌生人交往與熟人交往之間仍舊相隔一條鮮明的楚河漢界:人們在網路虛擬空間進行陌生人交往、塑造第二人生的同時,不得不在下線之後回歸真實生活。
直至移動互聯技術普及之後,陌生人交往與熟人交往之間的界限變得不鮮明起來:陌生人之間的陌生感被虛擬空間淡化而無障礙地進行親密交談;同時,他們與熟人圈子共用完全相同的私密信息。如果說互聯網時代的陌生人社交是與熟人社交完全不同的虛擬社交,那麼,移動互聯時代的陌生人社交己經完全融入了熟人社交之中,呈現出趨同態勢。而曾經那個僅僅面對陌生人的虛擬自我,也開始呈現在熟人面前:我們可能己經難以分清到底是陌生人社交變成了熟人社交,還是熟人社交己被陌生人社交所吞噬。無論如何,二者合二為一,讓輕熟人社交成為可能。
- ↑ 農鬱.微時代的移動互聯:輕熟人社交、交往快感與新陌生人社會的倫理焦慮——以微信為例[J].文學與文化,201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