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君子蘭泡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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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人向來有種栽君子蘭的風俗,在20世紀八十年代初,長春市成為君子蘭最大的集散地,一些“有人靠君子蘭發財了”的傳聞瀰漫在長春的大街小巷,當地媒體也推波助瀾,使原本幾元錢一盆的花卉一日一日地扶搖直上,最貴被炒到15萬元,而當時一般工人的工資僅三四十元左右。1983年,長春市政府規定賣花要限價、交易要徵稅,此舉是舉國第一例為一種花草的買賣專門以政府名義做出規定。但規定沒有起到抑製作用,反而催漲了價格。1984年,長春市把君子蘭定為“市花”,號召市民養君子蘭,至此,瘋狂到達頂峰。後因投機過於劇烈,引發社會動蕩,長春市政府規定機關、企業、事業單位不得用公款購買君子蘭,在職職工、黨員不得從事君子倒賣活動,使君子蘭風戛然而止,花價一落千丈。致使那些養殖君子蘭者原以為一盆花價值幾萬幾十萬卻在一夜之間分文不值,很多養殖投資君子蘭者幾近破產。是為長春君子蘭泡沫事件。
君子蘭原是非洲南部的一種野花,後傳入歐洲和日本。20世紀30年代,日本將此花贈送給溥儀,作為珍貴花卉種植在偽皇宮花苑中。民間少有栽培。
上世紀40年代中期,君子蘭從長春等地逐漸向全國普及。80年代初,長春君子蘭一度炒作成風。如今,普通君子蘭價格幾十至數千不等。業內人士估算,考慮到當時購買力水平,君子蘭價格已較炒作高峰時貶值數十倍。
1984年10月11日,君子蘭被命名為長春市市花。當時,長春市家家戶戶都以養君子蘭為榮,珍品君子蘭的市價超過萬元甚至10萬元。而1985年6月,似乎一夜寒冬,君子蘭價格一落千丈,垃圾堆里隨處可見君子蘭。而君子蘭遭遇“黑色之夏”,源於四篇評論和長春市政府出台的一系列政策。
長春市和君子蘭,似乎有解不開的緣。20多年來,蘭中君子在春城,命運起伏。
2008年10月7日晨,剛剛將養花大棚遷入新址,68歲的郭鳳儀坐在成片的綠葉間,喝著茶水,目光始終不離盆中的君子蘭。“整天就是這麼看,40年都不膩。”
上世紀60年代,君子蘭在民間還很少見。用現任吉林省君子蘭協會副會長郭鳳儀的話說,這種花在當時是毒草,養它,被認為是有資產階級思想,而買賣,則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但郭鳳儀不管這些。1968年,他花180元買了一盆君子蘭。代價是賣了瑞士手錶和自行車。當時的目的只有一個,養君子蘭能掙錢。
興起
80年代初,市場供不應求,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一盆好蘭,價格往往是月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
1978年前後,長春開始有了買賣君子蘭的市場。很多上了年紀的長春人總結出最初的君子蘭情結:君子蘭,名字響亮,觀賞價值高。但它核心的魅力在於,巨大的市場潛力。
郭鳳儀回憶,上世紀80年代初,市場供不應求,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一盆好蘭,價格往往是長春人月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
逐步攀升的價格引起了政府的註意。1982年,長春市出台君子蘭“限價令”,規定一盆君子蘭售價不得超過20 0元。
“巔峰”
端一盆君子蘭,不用走完整條街,價格就能漲三次。
在郭鳳儀看來,1982年春舉行的“搶救國寶大熊貓君子蘭義展”給君子蘭的命運帶來了轉機。“義展門票收入1 7000多元,我們把錢送到農業部,一位副部長接待了我們。”
郭鳳儀說,當時義展共接納觀眾約2萬人,開始原定門票0.5元一張,後來前來賞花的觀眾隊伍排起了長隊,門票也隨之漲到1元。郭鳳儀說,這次義展,讓長春市領導看到了群眾對君子蘭的熱情。
隨後,長春市提出發展“窗臺經濟”,號召家家都要養3盆至5盆君子蘭。1984年10月11日,長春市通過《關於命名君子蘭花為長春市市花的決定》,君子蘭正是成為市花。此後,限價令也不了了之。
市花的身份,讓君子蘭在市場上“艷壓群芳”,天價紀錄屢屢刷新。
55歲的養蘭人李健回憶,當時,長春市民宅的窗臺上,隨處可見君子蘭。“紅旗街是早期的君子蘭馬路市場,端一盆君子蘭,不用走完整條街,買家給出的價格就能漲三次。”
1985年1月,一位港商到長春鳳冠聯營花卉發展公司參觀,看中了一盆名叫鳳冠的君子蘭,提出用一輛豪華皇冠轎車交換,被花卉公司總經理郭鳳儀拒絕。
“那輛皇冠車在當時約值9萬元。可皇冠每天可以生產,我用錢能買到,而鳳冠是我多年精心培育的結果,況且沒了它,公司還怎麼拿鳳冠命名?”郭鳳儀還有一點顧慮,當時省級的領導幹部才坐上海產的車,他要是坐了皇冠,太出風頭。
風頭更盛的是當時另一宗交易。吉林君子蘭協會秘書長牛俊奇介紹,1985年初,長春一王姓養花大戶將一盆君子蘭賣給了哈爾濱客戶,價格是14萬元,創造了1985年之前君子蘭交易之最。
長春市君子蘭產業辦公室資料顯示,按當時倫敦金融市場牌價,14萬元可買40多兩黃金。有人算過,一株君子蘭頂多不過二三十片葉子,1兩黃金可塑成17.5平方米的金片,按此可製成幾十盆“金花”。君子蘭“綠色金條”的稱號也因此得名。
綠色金條
用君子蘭換冰箱彩電,一盆草最高能炒到十多萬,大街小巷“人人養蘭,人人說蘭”,甚至引起了持槍、開車搶花窖的惡性治安案件。一種植物竟能在商品意識重新萌動的年代無比詭異地開出經濟泡沫“惡之花”。
這真應了牛頓的話:“我可以計算天體運行的軌道,卻無法計算人性的瘋狂。”
人人都知道一盆花不值那麼多錢,但改革初期,剛剛嗅出“金錢是沒有臭味的”人們,因為各有各的利益,無人點破這件“皇帝的新裝”。這無疑是貧困已久的普通民眾對財富渴望的一次妖魔式釋放。
“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這場漩渦中,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傾家蕩產。
這就像全民擊鼓傳花的游戲,泡沫破滅的那一刻,聲落花落,最後接花者就是最倒霉的人。
如今,回放這段歷史的母帶,不難發現這個原本簡單的市場邏輯為什麼扭曲。
包括公款消費在內,畸形的投機把一盆草變成“綠色金條”,再到“綠色殺手”,這中間瘋狂的不僅僅是市民、市場、還有“市長”。
市場邏輯本很清晰,君子蘭價格漲落很平常,奇貨價高不足怪,幾個大戶的操縱也翻不了溏,市場很熱,但還不至於發燒抽筋。因為價高到沒有購買力的普通百姓無人接盤時,市場自然就冷下來。可真正把“99度”水燒開的是政府的不當介入。先是限價,後又號召家家養花三五盆,甚至命名君子蘭為長春市市花。
市場完全失控時,政府又不得不緊急叫停,君子蘭經濟大泡沫歸於虛無。
“把約翰的還給約翰,把彼得的還給彼得”,能找市場的不找市長,這在80年代中期還是很奢侈的超前理念。
歷史總是驚人相似。這樣的泡沫事件像感冒病毒一樣,每過一段周期,就會在不同的地區大爆發。“人性既然不變,而且各地相同,那麼歷史———對人類的以往活動記錄———便能幫助人們預測未來,對比現實”。馬基雅維利早一語中的。
一個現實的例子是,近年普洱茶創造了一個個神話,能買一幢房子卻買不起一斤普洱。我們再次看到了地方政府全力 “推”,眾商家合力“挺”,投機者乘機“炒”,顧客“跟”著感覺上的圖景。
既然,人的本性無異於橡樹林中的各種野獸,人生來就是貪婪的,那我們就能肯定,君子蘭事件無論在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它還會再發生。
人是逐利的,市場變幻莫測,供需兩股力量總是暗流涌動,所以市場的瘋狂是無人能預料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理性、冷靜,等著風浪過去。而政府則應恪守監管之責,必要時予以調控,最忌諱的就是甘當推手,把泡沫越吹越大。
長春,君子蘭。聯繫這兩個名詞,很多人會想起20多年前那場“瘋狂”。小小君子蘭,在當時的長春動輒數萬甚至十幾萬元,它是人見人愛的“綠色金條”;然而不多久,這場風波在行政高壓下消於無形,人們的印記中,它重回“喜歡在春天綻放的花兒”。如今,回顧那段歲月,最清晰的音符是一聲嘆息。
傳奇:皇冠車換不到一盆君子蘭
陽春的午後,郭鳳儀坐在自家花窖里,桌上的一壺清茶與滿地的君子蘭,像往常一樣陪他度過這個下午。
長春養蘭界,無人不曉郭鳳儀,因為這個名字與一段君子蘭佳話聯在一起。“那是20多年前的事。”68歲的郭鳳儀笑著說,1985年1月,一位來長春的香港客商提出,用一輛最豪華的皇冠轎車,換郭鳳儀一盆最好的君子蘭“鳳冠”,卻被拒絕。
“當時出於兩方面的考慮。”郭鳳儀回憶,“一是我不知道這盆‘鳳冠’究竟值多少錢;二是當時腦子裡還有階級觀念,認為香港客商是資產階級,不想讓這盆花到他們手裡。”
歷史具有驚人的嘲諷。拒絕香港客商的郭鳳儀,心中想著階級差別。可他沒想到,1985年下半年風雲突變,“鳳冠”貶值了,郭本人作為新興資產階級代表人物,亦被有關部門審查。
序幕:長春發展“窗臺經濟”
記者採訪郭鳳儀的日子是4月17日,23年前的這一天,天津的“長春君子蘭展”剛落幕。
對於這些時間節點,與郭鳳儀一同接受採訪的長春養蘭人牛俊奇記得分外清楚,他們都是長春君子蘭由盛至衰的見證者。
郭鳳儀說,改革開放後,君子蘭交易在長春日益活躍。1979年,他賣了瑞士表,用180元買棵“二年生的花苗”,“這價錢轟動了長春養蘭界。”
上世紀80年代初,君子蘭價格一路走高。為此,長春市出台“16條”,要求每盆君子蘭售價不超200元。1982年,“16條”讓長春君子蘭市場陷入低潮。這年,郭鳳儀做了一件至今津津樂道的大事,在長春養蘭人看來,“老郭做的那件事,成全了君子蘭。”
“1982年開春,我牽頭辦了搶救國寶大熊貓的君子蘭義展捐款。”郭鳳儀說,把君子蘭往熊貓身上靠,是為讓花展通過政府審核,“義展門票收入17000多元,我們把錢送到農業部,一位副部長接待了我們。”
這次義展,讓長春市領導看到長春市民對君子蘭的熱情。長春市提出,發展“窗臺經濟”,號召市民家家戶戶利用現有條件,養植君子蘭。
君子蘭漸漸進入燦爛時節。
潮起:一盆好蘭能買幾套房
那段歷史,長春市民穆先生有著恍如昨日的記憶,“錢太好賺了,想賺小錢,就在市場東頭買苗再到西頭賣。”
“實情是這樣。”牛俊奇說,1984年起,長春幾個主要君子蘭市場分佈在長春站附近、朝陽公園、老圈樓、光復路、永春路、紅旗街、萬寶街、清華路等地段,拿著鈔票採購君子蘭的人們在市場里比比皆是。
1984年下半年,長春市政府的態度愈加鮮明:支持群眾靠君子蘭發家致富,每戶至少要栽3到5株。同年10月11日,君子蘭成為長春市花。隨後,長春市召開新聞發佈會,取消原來所有的“限價令”。這座城市領導的遠大設想是:利用君子蘭發展經濟,賺取外匯。
終於,市場里風光無限的君子蘭等來了明媚的政治春天。1984年12月4日,《長春君子蘭周報》創刊發行。
隨著高層的認可,各種君子蘭經濟實體紛紛開張,天價君子蘭的傳聞不絕於耳。“我手裡賣過的君子蘭最高價是5萬元,朋友中也有賣十多萬元一盆的。”郭鳳儀說。
一個可資參考的數字是,郭鳳儀說那時長春的樓房價格大概每平方米280元。
瘋狂:有人為君子蘭掉腦袋
這段時期,君子蘭被譽為“綠色的黃金”。有人曾仔細比較兩者,發現極品君子蘭的價格已超出金價。
城市瘋狂了。電視臺節目片頭用了君子蘭;掛歷連帶封面13頁都是君子蘭彩照;香煙、肥皂、服裝、傢具等等商品,都忙不迭地打上君子蘭的圖案或字眼……
資本瘋狂了。短短幾十天,長春出現十大公司和40家花木商店,向外省市拓展的分公司、子公司不計其數,最高潮時有5000多人去各地搞君子蘭展,來回都坐飛機……
企業瘋狂了。長春機械廠號召職工走君子蘭致富道路,全廠1700多名職工家家開養;長春洗衣機廠投資數十萬元,在辦公樓頂上蓋了600平方米空中溫室……
藝術瘋狂了。歌唱家王潔實、謝莉斯為君子蘭一展歌喉;畫家範曾為君子蘭作畫;作家萬憶萱為君子蘭賦詩;書法家啟功為君子蘭題字;大師侯寶林為君子蘭說相聲……
外地瘋狂了。正面例子是香港某電視臺免費為長春君子蘭提供廣告,日本請求長春再舉辦君子蘭展一定讓他們參加;負面例子是鞍山市立山區檢察院一位方姓檢察員帶著三個兄弟,配備槍支開著越野吉普,殺向長春強搶君子蘭……
社會瘋狂了。長春工商部門當時統計,每天走進長春各君子蘭市場的高達40萬人次,占全市人口的五分之一,這還不包括走街串巷無證經營的人。市場里,粵語、閩南語、湖南話、上海話……
家庭瘋狂了。吉林省農機廳一位技術員家裡養了兩盆好蘭,他的弟弟來搶奪時殺死了女主人……
郭鳳儀和牛俊奇的陳述中,上述都是極端狀況。更多普通市民,則是掏出微薄的薪水與極大的熱情,享受著那段歲月的波瀾壯闊。直到如今,很多長春人還有著類似回憶:拿著君子蘭到商店直接換東西。
瘋狂背後,藏著1985年前後長春君子蘭市場難以數清的成交額。官方統計每年1700萬元,但這個根據繳稅總額統計的數字,可能遠低於實際。
破滅:三篇社評“澆死”君子蘭
1985年6月間,風靡大江南北的君子蘭,在夢想成為“君子蘭王國”的發源地長春,步入黑色之夏。
起因來自吉林某省級報刊的三篇社評,牛俊奇一直保留著這幾份已發黃的報紙。1985年6月1日、7日、13日,該報頭版刊發《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再談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不能靠挖國家牆腳來哄抬君子蘭花價》三篇社評。
這三篇社評,矛頭直指人們購買君子蘭的動機,以及君子蘭交易所衍生的腐敗現象和治安問題。由此得出結論:奇高的君子蘭花價應當平抑下來。
1985年6月10日,更高級別的《人民日報》,在二版顯要位置刊發《“君子蘭”為什麼風靡長春?》,文中將“君子蘭交易”稱為“虛業”,並提出“四化建設要我們多乾實事”。
“很明顯,這些報道是聽從於背後的行政指令。”一位受訪者說。
社會輿論,將站在巔峰的君子蘭送上了斷頭臺。長春市的“高壓政策”如期而至,郭鳳儀說最狠的規定是納稅額需達到交易額60%,君子蘭市場交易立即陷入冰點。
牛俊奇回憶看到那些報道時的感覺,是“不滿和憤怒”,這種感覺決定了他在當時的處理方式,“把兩千多粒花籽拿回家,剩下的花不賣了,都凍死吧!”
回歸:它是“春節綻放的花”
很難一一探尋熱衷於君子蘭交易的人們,那時到底如何撫平了心緒。
總之,高價的君子蘭消失了,平價的交易幾乎沒有了,大家的“發財夢”破滅了,全面的審查開始了,個別的倒霉者坐牢了。
這場風波,留給長春的惟一良性印記,就是有人憑此挖到第一桶金,從此走上發家之路。這少數幸運兒,卻難彌補這座城市多年後的遺憾。
直到1990年,長春君子蘭交易才漸蘇醒。目前,君子蘭已被長春市定為一項重點發展產業,其產量和質量均占全國鰲頭。在結束不久的長春君子蘭花展上,長春君子蘭品質被國外專家譽為“世界第一”。
但是,產業化後的君子蘭,在日趨成熟的市場經濟面前,可能重溫舊日輝煌嗎?
吉林省君子蘭協會副會長郭鳳儀說,“考慮到現在和過去貨幣購買力的差距,君子蘭比那時實際上貶值了大約100倍,我們再不會回到那時候。”
至於在當今的普通民眾心中,君子蘭早不是什麼“綠色的金條”,它是一種喜歡在春節綻放的花兒,僅此而已。
鬱金香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