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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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笔记(Field n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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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笔记是人类学研究的一种重要方法,也是定性观察最基本的记录方式。它主要是用书面评议进行记录,观察者针对某个较大的主题,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地、尽可能详尽地记录被试所有的行为动作表现,包括目标对象自身的全部言行,以及该对象与环境及他人的相互作用与交往。
记录田野笔记时应注意以下事项:
(1)用日常语言尽可能准确地做记录,记录过程中,不做主观的推断、解释和评价。观察者所做的说明或解释性材料括上括号,以便与客观事实的描述进行区分。
(2)按行为和事件发生的原有顺序进行描述。
(3)分层次对行为事件进行描述记录。
(4)确定观察的时间界限:手记法一般控制在30分钟之内。
田野笔记是研究者在深入参与他人生活的过程中用来描述自身经历和观察的记录。但是对经历和观察进行描述性记录可能并不像它一开始表现得那样直接和明晰。因为描述不仅仅是尽可能准确地捕捉观察到的事实,也不仅仅是将无意中听到的谈话和看到的事情写成文字。如果有人简单地认为描述就是撰写准确契合研究者所观察到的现象的文本,那他就是假定对任何一件事件来说都存在唯一的“最佳”描述。然而,事实上对某-观察到的现象来说,并没有”自然的”或者“正确的”描述方式。相反,由于描述过程中加入了研究者的感受和阐释,所以很可能不同的研究者对同一-情况和事件的描述也会各不相同。
比如,下面几个片段分别出自三个学生之手,描述人们如何通过三个洛杉矶超市的快速收银通道的情况。这些描述具有一些共同点:都是从顾客和观察者的角度来描写的;都描写了排队的其他主要角色——收银员、 其他顾客——的体貌特征,或者至少记录了他们买的一些东西;都在快速通道近距离留意了几分钟内人们的行为细节。但是,每一份田野笔记在描述超市的快速通道时都各有侧重点。每一份笔记都选取并突出特定的特征和行为,而忽略其他特征和行为。此外,这些片断是从不同视角来写的,它们用不同的方式呈现了在快速通道上发生的事情一一方 面是由于研究者们所观察的人和事是不同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在写作的时候进行了不同的选择:
上流社区的超市快速通道
有四个人在排队,每个人买的东西之间都用一根大约18英寸长的矩形黑橡胶棒分隔开来。我把冷冻袋放在滚动带上,然后走到收银员那里拿了一根橡胶棒,把我的东西隔开。收银员大概30来岁,5英尺2英寸高,皮肤挺黑,一头深褐色的卷发。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出一点儿口音。她穿着白色短袖上衣和一件从肩膀到大腿的褐色围裙,戴着一个松松的栗色领结,比男人的领结更加下垂、更加蓬松。她的姓名牌挂在左胸,上面用红字写着“Candy”。
[描写排在最前面的两位男士。]排在他后面的女人皮肤黑黑的,留着深褐色的齐肩直发,穿着蓝色的V字领毛衣和黑丝袜。她买了果汁、一罐菠萝汁和6包装的V-8番茄汁。排在我前面的那家伙穿着粉色的Polo衬衫和茶色短裤,大概6英尺2英寸高,瘦瘦的,金发,左耳戴着一个18码金耳环(我觉得他是个同性恋)。他买了一包袋装胡萝卜、-加仑全脂牛奶和一包猪排。
Candy花在每个人身上的时间都很少,先打个招呼,然后告诉他们金额,收钱,把找零放在付账的人面前的台子上。在Candy给 那个深色头发的女人找零之前,我发现穿粉色衬衣的男人已经走进了那个女人购物的等待区域,可能跟她相隔不到一英尺,站在了别人付款时才站的地方,在写支票的台子前面。 (相对于身体之间的距离,人们似乎更注意在他们买的东西之间进行适当的分隔,这一点我觉得很有趣。) .....
当我走到台子(似乎所有事情所发生的地方)时,我说:“你好, ”Candy一边对我说:“你好,”一边用扫描器扫描我买的东西.....
这个观察者描写个人(尤其是体貌特征和服饰)和他们所买的东西(“他买了...”)来展现队伍中的空间格局。当然,文本也在旁观的角度记录了一组对照,一方面,人们很关心自己买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们看起来忽视了身体之间距离,这种忽视体现在写支票的台子那里, 一个顾客即将离开,下一个顾客走上前。
Ralph的快速通道,复活节的早晨
我朝东边的收银台走去,手里拿着做早午饭要用的大米沙拉配菜莴苣和一瓶Gewurtztraminer,这是我最近很喜欢喝的酒,必须在半小时内冷藏起来。当我走到收银台附近的时候,发现不到10件物品的现金柜台是我的最佳选择。我发现Boland在收银台前一-他总是对我很友好一-“你好,最近怎么样?”
我排在一个已经在那儿的妇女后面。她已经在她买的东西后面放了一个橡胶棒,这是这样一个高度惯例化的队伍里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友善举动之一。我很感激,原本打算谢谢她(也许对她笑一笑),但是她始终向前看,我想她是很想早点儿结账。我放下了酒和莴苣,这时候我后面又排了个人,我打算也为他们放一个橡.胶棒以示礼貌。我等到我面前的食物移动到我可以拿走橡胶棒的位置,也就是放橡胶棒的地方的前面(应该用什么词儿说这个地方呢?棒箱? ),这样我不需要在不是我买的东西那里做较大的移动,否则会引起别人对我的注意。我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橡胶棒,于是拿起一根,放在我买的东西后面,冲我后面的女士笑了笑。她看起来很高兴,带着一点小小的惊喜。我很高兴可以表示这样一个小小的好意。
她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买了一瓶香槟(也许也是为了复活节的早午饭? ),看起来穿的是条复活节裙子--纯棉质地、漂亮、华丽,她看起来很年轻,大概跟我年纪相仿,个头在女人里面算很高的,也许有5英尺10英寸。我前面的妇女没有花太多时间。我已经知道怎么排队等候,不要显得太不耐烦。收银员Boland看到我,说:“你好! 最近怎么样?”或者类似的......
这个观察者描述了她经过通道时的经历,按照时间顺序把她接受、理解别人的好意以及对好意的回应整合在一起。这种描述风格为读者提供了一条理解观察者思想和情感的独特路径,比如,作者在讨论空间问题时,不是根据实际距离,而是根据研究者自己和感觉(如:避免“在不是我的东西那里做较大的移动”) 来展开讨论的。
在下面的片段中,作者将关注点从自己转移到他人:
Boy的超市快速通道
...我挑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尽管超市里很安静,但是快速通道的队伍却很长,因为今天有很多人只买了几件东西。我排在一个只买了一条面包的男人后面。他身边有个手推车,我认为是有人把它弃置在那里的(里面还有几件东西)。一分钟以后一个男人走上来,握住了车。他并没有向我们解释他又回到队伍里了——他显然走开了,去拿之前忘记买的东西——但是他也没有排在我后面。我觉得有必要问问他是不是排在队伍里。他说是,于是我试图移到他后面一一我们似乎是肩并肩地站着一一他说:“没事儿, 我知道你排在哪里。”
我后面排着一位老妇人。她把东西放在手推车里,老年人往往用这种车把东西推回家。她在翻阅一本National Enquirer, 还拿着一张优惠券;浏览了几页之后把它放回架子上。我向前看着正在付账的那个人一-她在东西通过收银台的时候盯着每一样东西的价钱。
就在这时,我之前跟他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排在我前面的那个,带着惊讶的表情从我身边走过,走到过道尽头一辆被弃置的手推车那里。他饶有兴趣地拿起几件东西,然后又将它们放下。我想他肯定是看到什么想要买但是忘记买的东西。他又回到自己的手推车旁。然而,当一个超市员工经过的时候,他叫住了那个男人,并且走到那个手推车那里,指着说:“经常 会有人把东西留下吗?”超市员工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懂问题,说:“没有。 ”那个人说:“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这是配方奶[几罐婴儿配方奶]。这是穷人吃的。看见这个[一个铜壶洗刷器]了吗?他们用来吸*(敏感词汇,予以删除) 。”超市员工看起来很惊讶。那人又说:“我只是比较好奇。这些都反映了这地区的情况。”员工说:“我就住在附近,但是我不知道这些。”那人说: “你昨天没看28频道吗?”员工回答:“没有。”那人说:“他们播了一条关于内城问题的报道。”员工一边走开一边说:“我只看国家 地理频道、麦克尼尔-莱勒时段和美国国家公共广播。”他越走越远......
此时,买面包的男人已经付过钱了。在他等着找零的时候,我前面的男人说:“为了一条面包等了很久啊。”男人说:“对呀,”然后开玩笑地补充道(一边说一边看着收银员,好像要看看他的反应) :“这些收银员速度很慢。”收银员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买面包的男人离开了,我前面的那人开始结账。他对收银员说:“你怎么了 ?最后一班了?没有幽默感了?”收银员说:“不是, 我很累。”那人说:““我听着呢。”他接着对装袋工说:‘“给我一些纸和塑料袋,Jacob (他强调了装袋工的名字)。”Jacob照做了,但是没有任何其他反应。那人站在栏杆边等着打包,和着正在播放的背景音乐的词儿,Peabo Bryson的歌儿。那人的东西打包好了,他向装袋工道谢,装袋工也祝他一天愉快。
收银员对我说:“ 你好。”......
观察者在这段田野笔记的开头,将自己写成一个排在队伍中的人物,接着在对另一个角色进行集中描述的同时将自己转移到台下。那个人在等待的时候的言行很哗众取宠,最后结账离开了。这个快速通道俨然变成了一个迷你社区,一开始描写排队的人之间的互动,然后加入了一个路过的超市员工,最终以那个人和收银员、装袋工之间的互动达到高潮。
做田野笔记,很大程度上不是被动地拷贝发生的事实。更准确地说,做田野笔记是研究者积极地阐释和创造意义的过程: 一方面,注意到并且描写一些“重要的”事儿,另一方面,即使会错过可能重要的事儿,也要忽略一些“不重要的”事儿。因此,研究者即使面对类似的(甚至“相同的”) 事件,也可以根据不同的敏感性和关注点来展开描述,以达到不同的目的。
因此,认识到田野笔记是对社会生活和社会话语的深度录写。这些深度录写不可避免地将复杂的社会现实简化为可供回顾、学习和反复思考的书面文字。格尔兹( Geertz 1973 : 19 )曾经将人类学的这一核心过程的特征定义为: "人类学家深度录写社会话语,他将它记下来。这样,他就将-个仅仅短暂存在的事件转化为文本,文本存在于记录中,可供重新认识。”作为深度录写,田野笔记是将所观察到的事件、人物和地点转化为纸面文字的过程中所得到的产品,也反映了这一过程中所遵循的惯例。研究者在转化的过程中必然进行了选择,他们描写了某些东西,因而必须略去其他。然而,意义更加重大的是,描述性的田野笔记还不可避免地要求田野研究者在呈现和组织材料的时候只能采用某一种方式,而”错过”其他可能的方式。他们所选择的方式反映了研究者通过接近和参与所述事件所收集的感受、意义和理解,并将这些感受、意义和理解纳入材料的呈现之中。
还有其他将社会过程简化为书面形式的途径。比如,问卷调查记录了被访者对预先设计好的问卷的“回应”, 有时候将这些答案化约为数字,有时候保留被访者的原话。影音资料看起来捕捉并保存了互动中发生的一切事情,然而实际上也只是保存了正在进行的社会生活中的一个片断。最初什么内容被录下来取决于录像设备何时、何地、如何被设置和激活,取决于它能机械地获取什么类型的资料,取决于那些被拍摄的人对设备有何反应。当那些体验式的话语片断被记入"实录文本”,并以序列线性的文本样式得以展示时, 一个进一步简化(社会话语)的过程也就开始了。由于田野中的谈话是一个“多渠道发生的事件”, 而写作“本质上是线性的,在某一时刻只能处理一条线,所以必须对可供呈现的问题进行精挑细.选”(Walker 1986: 211)。所以,抄本( transcript )选取某些维度和内容,而忽视了其他东西,比如,像眼神注视、手势和姿态这样的带有当地意义的非语言符号。研究口头文化的学者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来提出一套符号系统,这-系统可用来记录口头的,以及至少部分非口头的交流;由于转录的民间传说“采用另-种媒介(即书面文字)呈现人们的表现”, 因此它的质量会受到学者的质疑( Fine 1984: 3)。因为转录是对言谈和行为的“分析性阐释和选择”( Psathas和Anderson 1990 : 75 ) ,所以它从来就不可能将话语逐字还原出来。也就是说,抄本是转写者不断以阐释和分析的方式回答一些棘手问题之 后所得到的,这些问题有:怎样将自然发生的言谈转化为具体的词语(面对自然的元音省略) ; 怎样决定何时添加标点以示一个完整的短语或者句子 (日常言谈往往缺少清晰的结尾) ; 决定是否试着呈现以下内容,如空间和沉默、交叠的言谈和声音、语速和音量,以及听不到或者不可理解的声音或词语。总而言之,即使研究者声称最接近“客观之镜”的方法也必须大体上像做田野笔记那样,对鲜活、复杂的社会生活加以简化。
既然每种记录方法都是简化论,那么研究者对方法的选择就反映了他对社会生活的认识以及应该如何理解社会生活的看法。田野研究和田野笔记的基础都是对社会生活的某种特定理解,这种理解认为社会生活是人们不断寻找自己和他人的行为的意义的过程。从这个视角来看,访谈和影音资料是有用的。如果被研究者愿意并且有能力描述社会生活的这些特征,那么访谈也可能是一种有价值的工具。类似的,影像资料真实地记录了人们实际上说的话和做的手势。但是田野研究主张:研究者要从参与者的视角全面理解人们的行为就必须长期密切并广泛地参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像范马南(Van Maanen 1988 : ix )所强调的,民族志就是"通过分析自己在他人生活世界中的经历,来呈现他人的社会现实的一种特殊实践”。田野笔记显然是捕捉和保存研究者在长期亲身经历中所获得的洞见和理解的一种方法。因此,田野笔记有时候会记下一些不成熟的理解和洞见 ,这些理解和洞见来自于田野研究者对另一个社会世界的近距离沉浸,来自于研究者身处日常事件和偶发危机中所进行的观察,来自于研究者在日常生活中直接碰到的突发事件和外在约束。的确,正是这种深度沉浸——以及沉浸所呈现和加强的对地方的感觉——使得田野研究者能够写下被格尔兹( Geertz 1973 )称为"深描”的那些详细的、上下文相关的、体现地方知识的田野笔记。田野笔记的这种经验性特征也体现在笔记的内容和关注点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田野笔记将一天的记录累加在前一天记录后面,按照这样的方式不断累积。由于研究者做田野笔记的时候并没有预设和假定,而影音资料可以依据标准预先设定好,所以田野笔记和影音资料是不同的。在做田野笔记的过程中,研究者并不是依据一些预设的原则通过抽样来选择要写的内容的。相反,它既是直觉的,又是移情地,分别反映了田野研究者对读者和被研究者可能认为有趣或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一)准备工作:
1.起码有个安静的写作空间:回到住处,寻找一个适合写作的空间,必须有一个舒适的书桌或者电脑桌。可以让自己有起码的基本写作条件。
2.田野观察和笔记写作的时间分配合理:田野研究者可能会订立观察时间的上限,以留下足够的时间在离开田野后用于写作。通过这种方式限制研究者在田野中的时间,可以降低他遗忘事情的概率,也可以使研究者免于过重的撰写压力。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建议刚刚人门的研究者在田野中观察三四个小时以后就要离开去撰写田野笔记。
3.树立今日事、今日毕的田野意识:也许比田野研究者花多长时间进行观察更为重要的是如何选择时间撰写田野笔记。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遗忘、简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如果研究者在进行观察几天以后才撰写田野笔记,那么他就很容易进行总结概括,而剥离了丰富、细微的细节。因此,我们强烈建议研究者在完成白天(或者晚上)的研究以后尽可能及时撰写完整的田野笔记。
4.但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写作田野笔记:田野研究者常常不能在离开田野之后立即找到时间撰写田野笔记。比如,观察得太久或者太晚的时候,他也许会累得写不动。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开始撰写。
5.承认写作过程中作者本身的立场。必须承认,研究者之前的经历、所受的训练以及理论兴趣点都会影响他在撰写田野笔记中所持的立场;这些影响促使他采用多少有些模式化的方式进行感知、思考和行动。但是这种立场应该受到限制,而不是肆无忌惮。田野研究者越能意识到那些影响自己对研究对象基本立场的因素,就越能在撰写田野笔记的过程中审视和运用这种立场带来的洞见和评价。此外,他也会更好地避免自己压倒一切地、无意识地表达某个事件—比如,避免使用评价性的语言或者侧重于描写研究对象而不是研究者对事件的看法。
6.要尽量流畅的写作节奏:田野研究者在撰写田野笔记的时候应该尽力保持一种宽松、流畅而富有变化的写作方式,而不要一味试着保持语调和行文方式的一致性。例如,不要可以使用过于学术化的词汇或者句子,这回限制你的写作进程。直抒胸臆就好。
7.区分私人日记和田野笔记:要知道,田野笔记最终是针对局外人的,是要将其中一部分公开的。因此,田野笔记和个人的日记是不一样的:田野笔记不仅仅是作者本身为了提高自我认知和洞察力的个人回应;更是经过组织的供更多其他读者阅读的文字。
(二)撰写工作:
下面是田野笔记的撰写过程:
1.多种目的和风格
要知道,田野笔记最紧要的目的就是在自己经历的事情尚且鲜活的时候就将它们记录下来。因此,研究者在写作初期的目的是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记下最多的细节,而在此之后再考虑评价和编辑的任务。
在最开始写作的时候,田野研究者的精力集中于某个记忆中的场景,而不是具体的词句。最合适的词语和句子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考虑的对象。
我们建议初稿的写作就要像谈论一天的经历那样自然地组织起来,可以从主题和关注点的变化中看出作者视角的变化;像不同的人说话那样使用不一样的语言和句式;像很快的口述那样采用松散顺畅的措辞。
在写好一天的经历之后,田野工作者就会很快重读自己撰写的笔记,在阅读的过程中加人字句和评论。吸这些添加进来的内容可能把某段经历写得更加充实;可能是田野研究者对某段经历的意义和重要性进行的反思和评论;或者可能有意识地引导读者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来解读某段经历。
2.为了撰写而回忆
民族志研究者在撰写完整的田野笔记时会使用一些标准方法来回忆和组织一天中发生的事情。策略之一就是按照时间顺序回顾研究者本人的行动和观察,按照观察和经历的顺序回忆出有记录价值的事件。另一种策略是首先回忆一些高潮或者特别生动或者重要的事件,尽可能详尽地予以描述,然后再叙述其他的重要活动、事件或者互动。68
在速记比较翔实的情况下,研究者就可以直接用这些速记来组织田野笔记:他只需要找到当天速记的开始,然后按照记录的顺序往后撰写,根据记忆进行一些补充,从而将速记的各个部分之间连贯起来。在这个意义上说,速记决定了撰写的过程。
3.从速记到完整的田野笔记
从速记到完整的田野笔记并不是一个机械的过程。田野研究者必须通过回忆那些曾经给自己带来灵感的活动、事件和经历来将这些零碎的信息整合起来。即使只是写给研究者自己看的,这些描述也必须让人觉得是一系列有逻辑的事件和经历。当研究者以速记为出发点开始撰写田野笔记的时候,他不断穿梭于这些速记和自己对事件的更加完整、丰富的回忆之间。
总的来说,以速记为基础撰写田野笔记不是一项简单的回忆、补充的工作;实际上,它是一个建构相对连贯的行动链并且组织场景和人物的更加主动的过程(参见第四章)。在田野研究者将速记转化为田野笔记的过程中,他不断地组织自己在田野中的经历,发现并建构互动的模式,在这一过程中他已经在对资料进行初步的分析。他要对头脑中记得的事情和速记中写下的事情进行筛选,不仅仅是简单地决定写些什么,还要考虑不写什么。
由于在写作和思考的过程中一些事情的“重要性”会发生变化,我们建议学生即使当时认为某件事并不重要或者并不怎么相关,也要尽量将这些“较小的”事件记下来。它们可能会提示与其他事件相关的重要过程,或者在作者后期思考的时候提供某种分析思路。作者即使在撰写某个相当连贯的故事之时也应该包括一些关系不大的活动和评论,因为这些活动和评论之后可能会为主要活动提供一些洞见。
4.多种声音与视角
研究者如同所有其他作者一样都会通过某种特定“视角”来讲述故事,因此他们在田野参与和记忆重构中都是有选择性的。“视角”一般是指描述事件的角度,比如通过谁的眼睛看到这些事情,使用谁的声音来描述这些事情,通过谁的视角向读者呈现人物、行动、环境和事件。尽管作者们使用各种不同的复杂方式来讲述故事,但是最主要的区别在于人称,第一人称,第三人称和全知的视角。
第一人称视角最适合用来叙述研究者自己的经历、反应和评论以及他人的言行,我们建议研究者尽量采用第一人称进行写作。借助第一人称,研究者可以从自己的视角以自己的声音来呈现他的所见所闻以及记忆中的事情。
尽管研究者采用第一人称可以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但是民族志的首要目的是描述他人的言行。第三人称特别适用于展现别人说的话和做的事。我们建议研究者采用第三人称来描写他观察到的别人的言行。
民族志研究者可以在全知的视角之下使用第三人称写作。在此视角之下,研究者假定“研究者不仅能够观察到研究对象公开的言行,还可以了解他们的想法、感受和动机”( Abrams 1988145 )。用这种视角写作的研究者以一种“客观的”口吻和风格将事件作为“真实的故事”来讲述(Van Maanen 1988 )。作者通过采用这种全知的视角就可以自由地在不同的时空之中进行转换,轻松地切换各个人物。确实,在这种视角下,作者不仅可以描写人物的行动和语言,还可以描写他们内心的想法、感受和动机。另外,因为在这一视角中作者是作为一个超然的观察者里身事外的,所以他能够洞察事情的前因后果。
(三)撰写过程的反思:
因此,相较于全面的、文学的或者客观的描写,田野笔记中的描写更类似于一系列用细节描写生活片段的故事。但是,民族志研究者在实际撰写田野笔记时需要防止自己沉溺于复杂的描写之中。他必须在开始的时候采用一种以最快最准确的方式将所见所闻诉诸纸面的写作模式。研究者在这一制造文本的模式中尽可能精确和完整地“写下来”,避免对写作过程进行过多的自我反省。
- 罗伯特•埃默森,雷切尔•弗雷兹,琳达•肖.如何做田野笔记〔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6